沈冲天抱着孩子,甫一登上北方大地,早被金甲神察觉,消息立时向四面十方传播,紧跟着数百仙家嗅着风中讯息从四面十方涌了过来,将沈冲天父子团团围住,兴高采烈地簇拥着送去南海。至于他们身后的北海之外,谁也没去顾及。
冷翼失了阴魄,心里时而清楚时而迷糊,也不知怎么就回到老宅中,再抬眼望,竟到了议事厅门口,可惜里面昏暗非常,看不大清,饶是如此,他也知里面正中交椅上绝非父亲阴厉老神。冷翼正小心观望着,对面忽起一声:“原来是七叔至啊,终于有人陪我说一说话了。”冷翼听见有个唤他七叔的,将天帝、沈冲天与金玦三处的话交叠在一起思索,登时反应过来,里面应该就是冷月影。思虑及此,冷翼放下心来,当他在世时,冷月影修为较自己相去甚远,一向乖巧懂事、谦逊有礼,不是个难缠的,因此他只管放心大步朝里走。
冷月影一腿垂着,一腿回蜷,脚蹬住椅子,双手于胸前交抱,看似漫不经心却牢牢盯着冷翼一步一步走进议事厅。他顺着冷翼腿脚朝上看,打量全身一遍,这才道:“我自困在结界中,再未离开过椅子,还请七叔不要责怪我失礼。”
冷翼见冷月影身形若虚,便知自己面前的仅仅是他的魂魄,却也周身气息流畅,颇有些容姿,不似受大苦的模样,只是光辉不耀厅堂,家宅黯淡死寂,不禁慨叹道:“小瞎子竟害家中成了这副模样。”
冷月影闻声忽然失笑:“是啊,若非七叔提醒,我都忘记他曾是个瞎子,那时他青涩高傲,风骨别样有趣。若非是他,如今我哪能再见七叔,再有冷氏一脉进来。敢问七叔一声,可是冲儿施展神通,送七叔起来老宅的?”
冷翼疑惑道:“你问的可是你那儿子,原来他的大号是个‘冲’字。”
冷月影当即开怀道:“七叔还见着金玦了?看来他师徒果真在一处,定是十分要好。”
冷翼认定侄子犹未悔悟,恨得咬牙道:“小瞎子害我一门,害你成了这副模样,你竟还惦记问他好?他可是不能再好,有个一只手便能轻松拎起来的小儿子,金玦将他小儿偷出,由我扔进北海眼祭奠冷氏老少。如今徒弟、儿子再不复,他还要多好!”
冷月影惊得坐直身子:“可是七叔教……教导?”
“不然呢。”
冷月影只得收敛气息,恭敬道:“七叔教导的是。七叔出地府,可是陛下开恩?”
冷翼不提天帝与他说的独尊之言,只道:“欲合力铲除外邪,须得一家人齐心。”
冷月影乖巧应道:“这是自然。我与七叔终于团聚,事事还要仰仗七叔,可惜动不得,陪不得七叔,辛苦七叔自行照料吧。请问七叔,腰间软鞭可是新得的宝贝?”
冷翼从腰间解下来,未曾多看一眼,直接递给冷月影:“这是与小瞎子打斗时,他用来捆束我的,谁知进来结界中,小瞎子的本事够不到里面,自己就松懈了,不是什么宝贝。你喜欢,拿去把玩解闷吧。”
冷月影接过龙筋鞭,手指顺势抚触鞭稍,触及上面沾染的什么东西,双指轻轻一捻,开心道:“多谢七叔。”
冷翼离开议事厅,自去老宅各处瞻仰回味。终于送走冷翼,冷月影气息松懈,一腔神气不在,面色当即转为煞白,浑身瘫软椅上,双手十指却紧紧抠住椅子边缘。不论外面罡风蚀骨、猛兽啃咬,亦或九重灵炁净火焚烧,在结界内便是在他身体内,痛苦不休却丝毫抵挡不得奈何不得,万载修为浑身本事一丝一毫使不出,憋闷满腔怒火更是苦上添苦。交椅后背、臀下凡是冷月影双手能够到的地方,全部被抓挠掉厚厚一层,满布沟壑。眼时外面飓风一直未息,搜筋刮骨,冷月影更是心寒金玦受冷翼教唆,与沈冲天反目,当真认定金玦害了沈冲天的儿子,恨愈烈则寒痛愈烈。他又不敢呼喊,生怕冷翼察觉,只得咬牙在椅上辗转,将一腔恨意全部碾如骨髓。
结界之中不见日月,也不知时辰早晚,冷翼周游一遭,休息一时,又返回议事厅寻冷月影。偌大的一位仙家在冷月影身躯之内游走,冷月影岂能不知,待他感知冷翼朝议事厅而来,忙又调息几回,勉强恢复昨日那般沉稳轻松模样,盘膝而坐,稳稳接待。
冷翼甫一见面便问道:“我见这结界也不过如此,小瞎子本事平平,竟是如何困住你的,你的身躯又去了何处?”
再见冷翼,冷月影发觉他气色越发清爽,言谈也爽利敏捷起来,不似被抽干阴魄的模样,便知是结界将它身躯内外的地府阴晦气慢慢剥蚀干净,看似恢复本来面目,反倒掩盖根底早败。看冷翼毫不觉察,冷月影因此不动声色道:“白凤一身皆有用处,谁肯浪费。既然技不如人,只好认命吧。”
冷翼当即听出话中端倪,质问道:“你连心尖血珠也丢了?”
冷月影只作叹息,一片无所适从:“宝中至宝,谁舍得留给我。就是父亲、三叔、四叔并家中老少,我都不知去向,人口凋零落魄尚且无归处,更休提那些至宝根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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