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冲天缓缓收功,一副心满意足地饱腹模样,未理会寿廷,先唤金玦到身边来。
沈冲天看这孩子吓得不轻,忙轻声问道:“方才一番争斗可曾伤及你?”
金玦毕竟年纪尚小,满腔心思一时难回转,犹瞪大眼睛看着师父,没说话。
沈冲天又和蔼问道:“为何只你一个,妹妹怎么不见,你跑出来不管妹妹,可知她是否安全?”
问及妹妹,金玦才回过神来,低头不好意思道:“我没将心事告诉怀音,也不敢告诉。那一夜仿佛听到召唤,不似师父那般,仿佛就是血脉流动澎湃,心事难压抑,迫不及待就要出来。我偷偷看妹妹似未察觉,一个人偷溜出来。出来后,我也未见人影,也不闻声响,顺着心底记忆来到北海,以为还能留个旧址什么的供瞻仰,谁知北海成了这个样子。我看着那团黑,迷迷糊糊只觉亲切,只想着往里走,幸而遇见他。他说自己是曾祖老神之子,还说了许多家中长辈,倒能对应上,遂跟了他,也不知妹妹如今在家着急否,想来应该无事。”
沈冲天笑弯眼睛:“果真?”
金玦复又抬眼望着师父,不明所以。
沈冲天笑意不减,口中念诀,海底漩涡骤起,搅动海水,激起数丈高的波涛,波涛中跳出一柄白色宝剑,乖巧落在沈冲天张开的掌心,他就势翻手握住剑给金玦看。他俩脚下,海面之中那个略小些的黑色漩涡已经不见了。
金玦唯有羞惭满面,低声道:“原来师父与妹妹早设好陷阱。”
沈冲天一直含笑望着金玦,看他窘态,宽慰道:“这里面本没有你两个的事,我小心藏你兄妹在身边多年,岂是为着替这起小人冒失犯险,谁料赶去秘神府才见一双宝剑都没在。这一回你可看出来了,你的行动并未瞒住别人,怀音却瞒住你,论起隐藏行踪,她远比你优秀。从前师父不舍放你们出来历练,使你们不知所学浅深,确是我之过。”
金玦疑惑道:“师父为何不问弟弟?”
沈冲天这才又念口诀,白剑绽出一道光窜于流云上,停在沈冲天的身边,化作一个虽不太高然上身异常粗壮的人,细看竟是怀音抱着小惜渊,一人好似两人宽。惜渊手脚紧紧攀缚在怀音身上,哆哆嗦嗦搂定怀音脖颈,闻数声呼唤才回头,见真是父亲,忙挣脱怀音,颠跑着扑进父亲怀中,一把搂住父亲双腿,再不松开。
金玦见惜渊与妹妹都完好,一颗心终于半落,来至妹妹身边拉起胳膊,不住打量身上,生怕妹妹受一点伤,心中犹不敢相信:“方才那北海眼竟是你变的,何时学来这般大本事?不对,你怎么愈发不听话,一声不吭就跑出来!”
怀音趁着哥哥弯腰,一把揪住耳朵,提至面前训道:“究竟是谁不听师父的话,谁不用心修习!该听不听,不该听瞎听,这耳朵不要也罢。”
金玦只是讨饶。
沈冲天任由他兄妹打闹,笑抱起儿子,安抚道:“父亲刚把坏人杀了,已经没事,我们这就回家找母亲去。”
惜渊捧着沈冲天的脸颊,将自己的小脸贴凑上去,犹战战兢兢道:“坏人扔我。”
沈冲天爱抚儿子小小头颅面颊,使劲揽抱在怀,不住口哄道:“父亲也把他扔出去了,那坏人再不会回来吓唬我的渊儿。”
金玦到底存了心事,看见沈冲天父子亲近,遥望北方黑雾,满心凄凉。
沈冲天安抚儿子一时,见他安稳下来,才放下儿子,转身站在金玦身旁,只淡淡道一句:“问吧。”
“我不明白,也不知该从何问起。”
沈冲天一手搭在金玦肩上,亦随他朝前望着黑雾,和缓道:“冷氏从老神起,至你这一辈已是四代,经历的是非多,身边太多的心荡神动之事,因此做的错事也多,害命更多,罪孽深重难恕。即使不是你父亲主动挑起,也会是别人,依着冷氏一族,尤其你父亲那高傲的性子,怎肯由着别人糟践白凤血脉。”
金玦试探问道:“可师父方才的话,仿佛父亲还能回来?”
沈冲天心中也是难定,只含混应道:“剥皮剔骨割肉。一刀一道血,一刀一条命,赎清一身罪,才是渡过一重劫,才是更上一层楼。”
“那我的母亲,还有我家其他人?”
沈冲天漠然道:“你父亲视我为知己,我亦视他为知己,只助他做事,其他的一概不知。”
“那位七叔祖?”
沈冲天点头道:“是真的。你跟着他这两日也该看得明白,他的本事不低,心智却不高,又受地府阴晦气息浸染,须得早下手。放心,当初他就是你父亲在家中的一个最大敌手,莫要轻信他的鬼话。从前白凤老神只有一个,照旧繁衍出大队子孙,因此有你父亲及你兄妹一脉足矣。后来的天尊也只有一个,若他在,你父亲绝难成功,今日他回来,你父亲便回不来。你也算替你父亲除去心头祸害、拦路巨石,他若知晓必夸赞你。至于冷翼,被你父亲吸纳进身躯,从外至内层层剥蚀,全部榨取吸食干净,不论阳魂、血肉,还是万载修为、心尖混沌血珠,甚至一身阴晦气、一身短处黑烟,全部供养你父亲,效力远超千数仙家、万数凡人,能助他早日回归,也算死得其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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