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冲天本来只想着打听金弹丸的来路,谁知百里诺话里有话,相较之下,弹丸主人反倒不重要了,他因此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,认真倾听。
百里诺未开言先咧嘴大笑,边笑边言道:“既然说出来,少不得先提一个笑话。大战结束后,我奉旨与小金鸢同回西海,交接事务。西海外有个灵臼世家,听闻新来的西经略神与他家同姓,接连一月,日日登门追着我索问出身,是否同气连枝。我本来懒得回应,问得急了,便说道,我是魔界孤儿,野蛮人出身,在百姓谱上只认得‘百’、‘里’二字,就随口自取了这么个姓,兴许本来姓李姓张。他们这才闭口。”
沈冲天无可奈何笑道:“口无遮拦!你不喜他家,推脱回绝就是,为何拿这大逆不道的话堵他,被人听见又是事故了。”
百里诺道:“正是不好不见,又不能见,才出此下策。初到西海时,他家随着拜谒的仙家同来,却单独被小金鸢寻个缘由拦下,那时她就告诫我,这个灵臼世家分毫沾惹不得,其实是个,”边说边将食中二指伸出比在头顶,自己笑得伏下腰,“并不是正路仙家。他家其实根基不深,当年本来上昆仑学道,结果嫌弃修行辛苦半路叛逃,改投到还不是戈壁四妖的四妖门下,学来一手稀奇古怪的本事,你的赤昂卵便由此而来。也不单是赤昂卵,还有许许多多世间稀少、怪异、难得之物,他们都会四处收集,也难为他们找得到。宝贝寻到手后,或是炼化,或是炮制,再选出精品送与大世家中较为得宠又不居要职的子弟,借他们传播出去名声。之后他家便稳坐钓鱼台,专等小仙家或是新贵中追逐名利趋炎附势者上钩高价竞购,看他们自以为是地招摇过市,自己大获其利。这种事,一旦沾惹再甩不脱,我又没个师门、没个血脉倚靠,白白替他家舍命不成。”
沈冲天十分诧异:“仙家世界不用金钱珍宝,何来‘竞购’?”
百里诺简言道:“用什么,全凭行情。”
沈冲天听出其中深意,低头沉吟道:“此事甚是有趣。”
百里诺挑眉道:“那是自然。譬如说你,自从金殿上撤了冷月影金甲神总指挥之位,在三界地位水涨船高,听闻他家早就准备出数样,只待时机投你所好所需,若不是因你一向不合群,性情难捕捉,行踪难定,只怕早就登门。饶是这般,如今已经有许多边缘小仙家模拟你窄身细腰、腕上喜缚匕首的装扮以为时兴。你猜他们何处寻来这样装束,又是拿什么做的交换?”
沈冲天当即不悦,忽而又转笑道:“神仙不进,妖邪不出,愈听愈像个笑话。”
事已至此,百里诺小心试探道:“既然赤昂卵都出来了,南天门的黑烟刺客与我所见戈壁黑烟可是一回事?”
沈冲天只是冷笑道:“你既不愿招惹他们,这些话又是哪里来的,灵臼世家与冷文骅可也是一回事?”
百里诺惟有点头:“当今世家惟冷氏最大,又有个现成的冷三公子在身边,他家但凡不傻必定会千方百计攀附上。”
沈冲天咬牙道:“灵臼世家屹立不倒,招式受用,又有大世家为倚靠,费心费力绝非只为买卖几颗熏香弹丸。他家做桥,桥这头是大世家,那一头是小仙家,中间行径的只怕是仙箓、官职,兴许还有别的,这窝兔子只截留片羽寸髦便能保证一世无忧,端得是好买卖。好一个冷文骅,我就说他年纪不差,本事不差,为何甘心屈居西海,远离家乡,原来自有一番事业。好一个冷月影,身为秘神,家宅起火却只转身装作不见,他家倒是兄友弟恭,满门和睦,敢情只祸乱外面。”
百里诺听了半天,小心翼翼提醒道:“说了半天,你猜测到底谁才是放出黑烟刺客的主谋,当真是这三枚弹丸的主人?”
沈冲天当即反叱道:“黑烟伤人不过百十,买官结党祸害三界千百年,于天下大计而言,哪个更重要?”
百里诺立时错愕,许久不知如何回应。
沈冲天见百里诺不知所措的模样,笑道:“放心,你会平安无事的。可有子嗣?”
百里诺茫然摇头。
沈冲天又问道:“卧房中可也有侍女?”
百里诺又赶紧摇头。
沈冲天云淡风轻道:“无子、妒忌、不事舅姑,妇人七出之罪犯了三条,若在凡间,不是小错。”
百里诺呆呆道:“我只是个小小经略神,能有两个小童已是俸禄的极限,哪能像那些大仙家用得起卧房侍女。舅姑可是指我的父母,你忘记我是孤儿了,哪里就妇人的小错大错了。”说完抬眼见沈冲天眼中灼光,赶紧闭嘴。
沈冲天又向百里诺打听几件事,胸有成竹离开西经略神府,一路继续向西直达西海上。在这里,他牢记百里诺的话,悄悄打听四处奔走,明访暗查归拢各种消息,慢慢理出头绪,心满意足返程。眼看着天边一线玄青便是西方大地,忽然烈焰马躁动起来,脚下步子纷乱,警惕听着四周动静。沈冲天逢此情形亦警觉,拔出金蝉剑,双耳努力倾听,却只有流云风声。他不解问道:“好伙伴,你听到什么?”话音未落,从头顶骤然砸下一团黑烟,径直击中沈冲天的囟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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