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冲天从青霭与无毒所居院落出来,先去了受伤仙家所居两处别院,详细询问昨日情形,不问则已,一问眉间愁云更浓,百十人竟凑不出一句完整话。再翻看刚审出来的卷宗,更加荒唐,那些侍卫受不过刑,招了个烂七八糟,没有两个言辞一致的,眼看一日过去毫无收获,沈冲天只好暂歇事发地天楣门处。许是前一晚睡得过足,他翻来覆去心中只是黑烟来回蹿出蹿进,搅扰心神不宁。好容易熬到天光乍现,沈冲天赶紧趁光亮四处搜索,孰料短短一日时光,天兵几次搜索,践踏无数,满地杂乱脚印,满墙满柱胡乱手印,他寻了许久仍无所获。
正在无助间,怀中的小蛇一反往日懒洋洋模样,忽然躁动起来,在衣襟里面扭转不止,时不时挠着沈冲天痒痒,他只好放出小蛇,托在手心。这一回小蛇更加活跃,顺着主人手臂攀上攀下,似是寻找路径。沈冲天忆起惜宝的话,于门洞内一僻静处放下小蛇,小蛇竟高抬头颈盘旋舞蹈起来,在它周围香云雾霭尽散,露出光洁无暇的白玉砖石。黑色小蛇在白色砖石上十分惹眼,沈冲天亦目光跟随小蛇,谁知小蛇盘旋几下,瞬间不见踪影。沈冲天惊惶不止,双手急向地面抹来抹去,手下空空落落,一丝痕迹都无。
天楣门当值兵士换了几班,都只见沈冲天双手抱肩面朝城墙站立一动不动,以为他寻到什么关要处,均小心翼翼绕过,不敢打扰,也不敢多看。其实沈冲天一直在惋惜豢养多年、于最落魄无助时陪伴自己的小蛇,心中回忆往昔点滴,双眼却一直盯着地下分寸不移,等待小蛇现身。
一众星君下朝归家,沈冲天也立得头晕眼花,早择墙边席地而坐,地上终于出现动静,一道细长弯曲黑线于白玉砖石上逐渐浮现。原来是小蛇,似水中上浮,先露背脊,其次头颈,再出肚腹,最后则是尾巴。小蛇神色十分疲乏,自出来后身躯便再无力,松松垮挎的,蛇头软软搭在身上,缓缓吐着信子。沈冲天伸展手臂,指尖轻抚盲猊额头似抚慰奖励之意。盲猊蛇信触及主人手指,嗅辨出主人气味,这才攀爬上主人手臂,委屈一般环拥着主人再不动。沈冲天见小蛇肚腹十分突兀,知它吞下东西,忙一手从下至上轻轻推揉挤按,看着小蛇肚腹鼓大一寸寸移上口边,小心提防。谁知,蛇口大张,胃中几次翻倒,“骨碌碌”接连吐出三枚三寸上下的金色弹丸。弹丸浑身光滑,被小蛇含得湿漉漉的,弄脏沈冲天双手,惹他嫌弃不已。
虽是三枚奇怪弹丸,也总算有所收获,沈冲天头一个想到就近的青霭与无毒,请旨进去探望。无毒仍未清醒,倒是青霭,自沈冲天来,心中轻巧许多,面上也添喜色,再见丈夫,开心迎了上去。沈冲天拉青霭至卧房,屏退侍从,从袖中掏出三枚弹丸逐一摆在青霭面前。
青霭不解道:“你出去两日,就找到这么个东西。”
沈冲天虚心询问:“你可认得?”
青霭顺手掂起一枚放在耳侧倾听一时,无奈放下,撇嘴道:“我只知这是个死东西,不是活物,也不是法器,更加算不得珠宝,貌似有几分香气,沉甸甸的又不好看,简直毫无用处。至于它的主人,说不好,我从未见人佩戴过这般模样的。”
沈冲天退而求其次,提议道:“若是惜宝,从前倒常出入宫门,只怕认得。”
青霭轻笑道:“他才几岁年纪,见过几样东西。如今你为着三枚弹丸,巴巴跑回南海,若是他也无话可说,你又要去哪里,一来一去岂不白白耽搁功夫,若这东西真是重要赃物,岂不替南海惹祸。你不好意思说的话,我来替你说,你的‘好知己’冷大天尊后日上朝,这两天你仍旧住在天宫里,白日就去查访线索,后日早早去宗正门外等着。那里本来走动的人少,我在宫门里面,无毒难醒,纵醒来这两日也出不去门,连戎一向迟来,你两个多少话说不得。”
沈冲天后牙几被咬断,忿忿道:“我恨他将我带到北海却不管生死不闻不问,区区一句‘死了’蒙蔽自己,打发别人。前日又小肚鸡肠,四处大张旗鼓寻找我,生怕别人不知我迟到,害我不浅。他必定也记恨我不声不响夺他秘神及金甲神总指挥,我两个如何能见面,言必争吵。年长见识广博的又不止他一个,就是冷氏族中似他年轻也不止一个。”
青霭疑惑道:“你竟也学他们博胜押宝?”
沈冲天不屑道:“若以辈分及前途论,押宝他们不如选我自己,只是问个问题而已。自然,这些子弟更加不会真心待我,须选个通达事务口中又有真话的。你猜是哪个,百里诺。”
青霭一听这个名字,眉间转而覆上阴霾。
沈冲天安慰道: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青州在东,金州在西,中间以大河分隔,跨过大河踏上金州渡口,自此直到西海之岸,便是西经略神辖地,也是如今百里诺的权责之内。百里诺做事不疾不徐,和缓有余,其辖地山川黎民也是一副怡然自足、不问光阴的模样。沈冲天不欲声张,静悄悄降临凡间,给烈焰马脊背裹上厚厚毛毡遮住一双翅膀,乘渡船翩然到来。自渡口起,他弛缰信步,边走边赏景,不管远近,随性而至。可惜他只有一日悠闲光景,第二日在大路上,忽然前面耸立一座凉亭,亭下十余侍从环绕,亭上一人独坐,雪紫色衣衫,那副熟悉的身形,正是百里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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