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山宗的人也来了,是名穿着灰色道袍的瘦削老者,此时正被许多人若有若无地瞟着,一时间脸色阴鸷,只恶狠狠地瞪着朱英的背影。
朱英全当不知道,正要继续,没成想坐在玄阳长老左侧的那名白衣青年竟突然点了点头,深以为然:“的确,即便不看用法,能发明出拘人魂魄之术的人,想必也非良善之辈。”
那名阴山宗老者的目光顿时转了个弯,往声音主人的方向看去了。
朱英顺势抬起头,见出言之人身形颀长挺拔,背上背了把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剑,面容寡淡,薄唇鹤眼,气质好似清云出岫,碧雾漫涧,存在感并不强,可一旦看进眼里了,又会觉得哪里都很不一样,哪里都很超然。
朱英上上下下将他端详两遍,仔细记下了这名昆仑弟子的脸,并附加了一行批注:棒槌。
严越不知道为什么包括朱英在内,满场人忽然都扭头看着他,好像他说了什么错话一样,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。
朱英心中好笑。久闻昆仑剑修心性澄明,不谙世事,今日始得一见。
那阴山宗的老头一看说话的人是昆仑的内门弟子,犹豫了片刻,还是选择欺软怕硬地移回视线,继续瞪朱英。
朱英便顶着身后赤裸裸的敌意,泰然自若地讲了下去。
等到她最后一句:“……晚辈所知之事便这么多”说出口,方才舒了口气。这些人听没听累不知道,反正她是讲得口干舌燥了。
这厢她话音刚落,那阴山宗的老者立刻火急火燎地告起了状:“玄阳长老、青虚长老、昭灵仙子,这小娃血口喷人,张嘴便说此事与我阴山宗有关,可我阴山宗向来安居西北,与此地相隔三千里,怎会有所牵扯?”
一番自证后,又向朱英:“小娃,你要污我宗门,也得先拿出证据,若是空口无凭,怎能仅仅靠一张嘴就信口雌黄?”
这话倒是说得在理,毕竟朱英方才都亲口说了,不管是长绝还是鬼王,全随着司马彻魂飞魄散而消散殆尽,一点灰都没留下,难怪他能气焰如此嚣张。
朱英略一沉吟:“恕晚辈见识短浅,实不相瞒,晚辈从前甚至都没听说过这许多术法,关于贵宗的猜测并非我自身所有,而是无为子前辈告知,至于其中道理,晚辈其实也不清楚。”
那老者一听,本就阴恻恻的神色顿时更加难看。他说朱英没有证据,朱英一扭头将责任推到无为子身上,可无为子不也仙去了么,这笔账还怎么算?
他还要再分辩,玄阳长老却忽然抬起半掌,人群顿时鸦雀无声。
“小女娃,你说二十一年前,有苗人在奉县画过换命邪阵。”
他一开口,朱英只觉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,好像说话的不是个人,而是座山,顿时不再动玲珑心思,老实道:“是。”
“数月前,又有魔修将上万只噬魂蛊种进了奉县百姓的体内,七日前利用你们将其催动,从而养出了个不必渡劫的鬼王。”
“是。”
“你认为,是同一拨人么?”
朱英又在心中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翻了个遍,才审慎地回答:“晚辈以为是。”
如果不是同一拨人,那后来之人是怎么精准地找到青桐的呢?
“这些魔修如此大费周章,布下二十一年的局,为何要特地选在此处?”
这倒是把朱英问住了。
奉县这地方,南不傍水,北不依山,命脉风水人气没一个占着,为何要特意挑在这么一处偏僻地方?
她毫无头绪,遂一五一十答:“晚辈不知。”
玄阳长老忽然冷哼一声,如狼似豹的双眼一眯,射出让人胆寒的精光:“你不知,老夫倒有个猜测。”
朱英一愣,这话中语气,似乎不是长辈询问晚辈看法的口吻,反倒像是……质问。随即反应过来什么,背后冷汗直流,唰地浸湿了衣衫。
玄阳怀疑他们与魔修勾结!
朱英不明白这些活了几百年的大能修士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,她们朱家隐居深山,从来避世不出,只在附近百姓有难时才离岛驱邪,还分文不取。
朱家和魔修勾结,害得自己家旁边尸横遍野、怨气冲天,自己也身陷囹圄,他们图什么呢?
围观者之中反应快的,也立刻换上一副呆滞的表情,瞅瞅这个,瞅瞅那个,不敢吱声。
唯有座中那三人仍面不改色,昭灵还是笑眯眯的,一手搭在扶手上,用指甲盖轻轻敲着檀木椅,看好戏一样,青虚长老同样神态自若,仿佛他们早知有此一场。
严越的神情倒是同样没有变化,不过那多半是因为他没听懂。
朱英用舌尖死死抵着上颚,强压下自己惊得发颤的心肝,拼命将被吓飞了的魂生生扯了回来。
她咽下了涌到喉头的百千辩解,只哑着嗓子问了一句:“长老此言……是为何?”
玄阳眯着眼将她仔细打量许久,最后才在众人的屏息等待中沉声回答:“你长得,不像汉人。”
此言一出,别说是朱英,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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