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宁一十六年,七月四日夜。
月满枝梢,范家宅邸西边的高墙,忽然探出了一颗鬼鬼祟祟的人头。
那颗人头四处了望了一番,确认无人注意这处角落后,才纵身一跃,轻盈地跳上了墙头。
随即,另一道稍矮一些的人影也掠上了墙。
这两道人影矮了矮身子,从墙外捞起了两人,丢进了院中。
朱英怕潇湘那个风一吹就要散架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,没用对付朱菀那样粗暴的方法,而是特地跳了下去,双手将潇湘打横抱了起来,轻拿轻放地带进了院中。
潇湘虽然脸上写满了别扭,还是憋了半天,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:“……谢谢。”
至于为什么今晚这“不得清净”五人组又在范家齐聚一堂,还得从昨夜说起。
昨夜朱英和朱菀准备了十八套说辞,准备去拐骗宋渡雪陪她们一起夜闯范府,没成想来得不巧,正好撞见了潇湘也在宋渡雪的房内,二人似乎正在密谋什么,面前的桌子上还摆了些信纸信封,四人猝不及防地面面相觑,俱是十分尴尬。
为了打破诡异的氛围,朱英当即表明了来意,潇湘听完以后,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宋渡雪跟着冒险,宋渡雪自己却仿佛有些兴趣,听完后爽快地同意了,她只好改变策略,哭着闹着一定要跟来。
这番闹剧又惊动了朱慕,朱慕这几日抱着他那八卦镜跟中邪了一样,恨不得生个根长在范家,一听朱英要半夜作死闯范府,当即乐开了花——他才没被朱英那套哄小孩的说辞骗过去,却也没特意拆穿,因为有朱英这个极阴之体当诱饵,范府里面的古怪肯定会露出马脚,正是他解出因果的好时候。
此等良机,怎容错过。
七月流火,时节转凉,朱菀被穿堂风吹得一哆嗦,吐出口白雾来。
她颤颤巍巍地跑到五人最前方,一把抱住朱英的胳膊,瑟瑟发抖道:“哎哟,怎么这么冷,冻死我了。”
朱英天生体寒,对气温变冷并不敏感,听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,蹙起眉头感受片刻,点点头:“确实有些反常。”
朱菀哭丧着脸:“是不是那个厉鬼今晚要出来吃大餐了啊,不会把我们一起收走吧。”
朱英好笑地瞥她一眼:“害怕?害怕你还非要跟来凑热闹。大师兄给的符收好了吗。”
朱菀拍拍胸口,表示妥妥的。
“收好就没事,那不是师兄的笔迹,应该是无为子道长画的,护好一个你不是问题。”
朱英忽然站住了脚步,朱菀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,借着明亮的月光,能勉强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出现在西罩房里,正隔着一扇打开的窗户望着她们。
朱菀顿时整个人都炸了毛,一句“鬼啊!”已经冲到了嗓子眼,却见朱英镇定地对那黑影招招手,黑影随即飘走,房门悄然打开,里面传出个压低的声音:“这边这边,快进来。”
原来是青桐。
房内漆黑一片,几人只能摸索着钻进去,青桐的声音有些抱歉:“这间房里没有油灯,奴婢不确定来的人是不是你们,所以没敢一开始就出声……对不起,吓到你们了。”
不待朱菀说点什么来给自己挽尊,潇湘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,夜明珠幽光荧荧,将她惊魂未定的模样照了个一清二楚。
潇湘接过话头,语气中充满嘲笑的意味:“姑娘不必介怀,我早先便想到晚上出门可能需要照明,所以特地带了颗珠子——哎呀,这是把谁胆小如鼠的模样照出来了?”
她一开口朱菀就气血上涌,一时间身上也不冷了,心里也不冷了,只挖空了心思要想法子嘲讽回去,可谓是怒发冲冠,胸怀激荡,比什么安慰鼓励的话都有用。
朱英早习惯了,没搭理她俩,先借着夜明珠的光将西罩房里粗略地扫了一遍,随即皱起了眉。
这里不像是给家仆住的地方,倒像个杂物间,进门处就堆满了废弃的箱子桌子,都落了不少灰,有的还长了霉。
除开这些占了大半间房的旧物,就只在最里边摆了张老旧木床,勉强能看出是给人住的地方,就算是那床,看起来年纪也比青桐还大,四个脚的颜色都掉完了,显出斑驳的灰黑来。
“他们就让你住这里?这里看着也太……”朱英闻着满鼻子潮湿的霉臭味,欲言又止。
青桐满脸歉意地拧起手来:“委屈几位少爷小姐了。”
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,”朱英本想解释两句,却见青桐脸上愁苦不减反增,干脆直接掐断了这个话题:“算了,不说这个,关于范府招惹到的那邪祟,你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。”
“有。”青桐忽然抬起头,那只因为伤疤睁不完全的眼睛也被夜明珠映出了几分光亮:“奴婢知道一件事。”
青桐告诉她们道,范老爷的独子范文远曾经体弱多病,本来眼看着就活不长,却有一日,一位高人云游至此,受了范老爷的恩惠,因此交给他一个方子,说是能改气换运,无福短命的人也能叫他百岁无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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