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冲天何尝不知自身尴尬处境,只还没告诉青霭,天帝早替自己设好结局,岂是一句辞官能扭转的。眼时他担心冷月影结局,未尝替自己想过一丝,青霭的话他其实全没听进去,只想着冷月影没了心尖血珠,根基不存,一旦湮灭就是湮灭,顿时心如沉石坠入冰冷无底深渊。恰在此时,前面又传来惜渊撕心裂肺哭声,将青霭心思全部吸引过去,遮掩住沈冲天异常神色。
青霭只是蹙眉:“这孩子自从回来总是动不动就哭,从前乖巧一丝不存,想是被冷翼吓到了。改日你带孩儿去趟广灵山,拜一拜老祖师,求他老祖师给断一断,也替孩儿寻些好丹药回来。”
沈冲天唯有不住答应下。
夫妻两个正说着话,乳母领着惜渊进来,打断二人交谈。小惜渊哭得满脸满身都是泪,委屈喊道:“雷仙官不给我小鸟!”
沈冲天无可奈何道:“雷仙官刚替父亲出去走了一天的路,办了许多事,这会子累坏了,须要好好休息,你不可去打搅。”
惜渊见父亲不向着他,蹦跳跺脚,连哭带喊道:“分明是我的小鸟,被他硬抢去不还!”
两人还没哄好孩子,外面又报:“雷仙官要见天尊和老爷。”沈冲天与青霭饭也顾不及吃,只好先饿着肚子化身判官,见了原告见被告,登堂审案。
雷仙官进来,果真左手五指牢牢抓住一只小鸟,鸟儿只头颅与尖尖小嘴露出虎口之外,身躯翅膀腿脚俱在拳中,看不出模样。见到沈冲天与青霭,雷仙官先自请罪,他夫妻两个尚可,倒是旁边惜渊,哭得抽抽噎噎,由着一群丫头乳母或俯身或下蹲围了密匝匝一层,全都哄劝着他,犹恨恨瞪着雷仙官。
雷仙官请完罪,不待问起便自说道:“今日老爷让我回去休息,可我回到卧房,心里总惦记北方这事,担心于南海不利,翻来覆去也睡不着,索性出来四处巡视巡视,正好撞见小公子在山顶玩耍。小公子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只小鸟,逗玩得十分开心。可我看这鸟儿分明不是北堂山所出,也不像南海物产,十分可疑,遂想起前日事故,不敢松懈,因此慌称要看看鸟儿,将小鸟哄骗到手,谁知小公子却不干了。”
沈冲天被逗笑:“一个小孩子,能懂几分道理,只知手边玩具是好的,见玩具不在,他岂有不哭之理,仙官莫要过分自责。仙官所思所行处处为南海,我夫妇先行谢过,只是这惹祸的小鸟,可否令我一观。放心,已至此处,它不敢作恶。”
雷仙官这才摊开左手,小鸟也不知是被吓到,也不知被他抓麻翅膀身体,已现颓像,低垂着头没精打采的,只是蹲在手心不飞不动。沈冲天接过鸟儿托在手心,与青霭两个细致观察。小鸟个头似家雀,浑圆身躯,短腿短尾,粗短翅膀,乌溜的双眼,俏白的小尖嘴,铁青的爪甲,脸颊至肚皮全部是猩猩红,颅顶、脖颈直至后背一路却是烟墨色,倒是不丑,只是眼时羽毛有些凌乱,显出几分潦草样来。单看模样,这鸟儿的确不是北堂山所出。
沈冲天托着小鸟伏下身子,惜渊立时凑上来就要抢,嘴里喊着:“是我的!”被他父亲顶住小胸膛阻拦住。
沈冲天起身质问跟随小公子的一众仆从:“哪里得来的?谁的主意?”
那些仆从以为惹下祸事,不敢隐瞒,其中一个答道:“这鸟儿就停在山顶平地上,见人过去也不飞也不跑也不啄人,是我看着鸟儿乖巧好看,抓来哄逗小公子的。”
沈冲天仍旧不放心:“这鸟儿所停之处,你们还看见什么物件?”
一众人都七嘴八舌应道:“再没有了,真的就只这小鸟。”
沈冲天追问:“从你们上北堂山直至遇见雷仙官,周围可有其他人,可见着个青布衣袍的男子身影?”
“未见。”
青霭立下决断道:“这鸟儿确非北堂山所出,单凭它小小的肥短身躯也飞不过大海,必是有人携带了来。是人也罢是鸟也罢,都是意图难测,幸得雷仙官察觉,不如再劳烦仙官将它处置了吧。”
雷仙官嘴里应着,眼睛却瞟向沈冲天。
沈冲天见小鸟模样可怜,当即动了恻隐之心,忙拦阻道:“三个大人加在一处还不及一个孩子,被只鸟儿吓个不轻。堂堂南方天尊府若能由着一只手掌大的鸟儿祸害掀翻,说出去岂不成了笑话。此鸟既现身北堂山,必有深意,不若交给我,一来看管住它,二来我近日也无事,索性在家细细观察,静待变化。”
至此,雷仙官也不好说什么。
青霭一脸嫌弃道:“你知我不喜带翅膀的,你要留便留,只莫近我的房间。”
沈冲天笑道:“我放它到我的房里去,卧房有盲猊蛇,书房有灵龟,哪个吞吃不了它,岂容得它不乖顺。”
青霭方无话,倒是惜渊,看见父亲留下鸟儿,终于欢喜。
晚饭毕,沈冲天与青霭言谈一时,回去自己的卧房中。此处侍儿早变出一只紫铜架子,就悬挂在窗框里面,架子上两只食槽,一为粟米,一为清水,俱是满当。鸟架横梁的一头垂着一枚圆环搭扣,系住一条细细金链,金链的那一头就绾系在鸟儿一只脚腕上。眼时鸟儿两只纤细的小爪子勉强抓住横梁,双目难睁,有气无力倚着架子,沈冲天指甲轻敲铜架,鸟儿毫无反应。沈冲天见状问道:“这鸟儿自来了可是一口饭食都不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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