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曾许诺在凡间建造一座秘神府邸送我,不过为着办事方便,由我自选址。本是旧例,只是一来陛下对冷氏已存忌惮,我不能效仿;二来,其时母亲与外婆尚在,与你俱在南方,自幼的至交在东方,抚养我长大、意同父母的姨爹姨母在北方,不必说还有冷月影,西方更加不能去,那里曾是父亲属地。我故意混说,略过此事再不敢提。如今东西两方渐行渐远,北方如同鬼魅,南方天地只剩你,故而前日陛下重提旧事,这一次再难推脱,只是我心中仍旧惦念从前尹水南岸的宅子。”
“若是陛下点头,我就在原址上起新宅,外设结界,从外面看只是尹水泛漾出的一个小洼,非画中人不能入画中。日常自然还住天尊府,秘神府算作小小别苑,供你我带着惜渊孩儿躲一躲清静。我的许多物件,譬如风水双剑等不大好看之物都挪去那边,更为隐蔽。此事还须你帮忙,却不知贤妻的意下如何?”
青霭爽快道:“旧的南经略府虽在南方大地,其实在东南隅,距离西方及十方城都远,距离北方更加遥远,躲开几处是非地,陛下也会满意。设置小小结界不是难事,只要你能牢记冷氏的前事之鉴,别步了他的后尘,就是替我和孩儿造福了。”
沈冲天心底舒朗,满口只道:“放心。”
惜渊在父母呵护关怀下无忧成长,转眼到始龀之年,模样与他的长姊惜墨有七八分相似,都秉承了青霭俊美五官,较之沈冲天与沈惜墨,面上更似青霭温柔,少了许多凌厉之相。
这一日,沈冲天又接引三名正直忠贞士跨过天槛门,亲见其羽化登仙,飘飘渺渺共赴天宫。安顿好新人,沈冲天自去面见天帝复命,求来半月休假,返回南方天尊府的家中。恰逢青霭入朝未回,他不及休息,立时亲去向师傅告假,进去不等惜渊起身,一把揽过儿子胁下,双手抱起就走,身后侍从追赶不迭。
沈冲天抱着儿子一路游逛至北堂山顶,边走边与孩儿讲述这二年所见所历跌宕,仍不忘关切询问道:“我不在家时,你的启蒙功课如何?”
惜渊捧着父亲面颊,以小小面颊贴上去,乖巧不失得意应道:“儿子遵母亲及师傅教诲,凡大道经典日日诵读不敢懈怠,父亲但考问无妨。”
沈冲天满意颔首道:“我临出门前交代给你师傅几部书,他领你读了几篇?”
惜渊撇嘴道:“就是什么‘语’,什么‘传’,什么‘子’的,我翻着挺有趣,可师傅说里面虽有两句道理,不过末技,无甚大用,反倒耽搁日常功课。”
沈冲天当即一腔怒气直冲上咽喉,却不能发作,强压道:“无甚大用?!那是我能活到今日,走到今日的本事。陛下为示重视,特地替你寻来数位师傅,倒没耽搁日常功课,却耽搁了我的孩儿。这么说,”沈冲天缓和一时怒气,点破天机道,“我的渊儿背着师傅偷偷瞧过了?”
惜渊歪头机灵问道:“可会挨骂?”
沈冲天咋舌,故意点头道:“会挨母亲和师傅骂,只别连累父亲。”
惜渊开心道:“那我不说。”
静默一时,惜渊歪着小脑袋,伏在父亲耳边低声道:“这些师傅太凶,渊儿害怕。”
沈冲天当即温柔回道:“可跟你母亲说过?”
惜渊失落道:“母亲说师傅做得好。”
沈冲天亦赞道:“你母亲是对的。我小时候的启蒙师傅比他们还凶百倍,每日都有背不完的书,做梦都被师傅逼着写字、考问功课。长大后没有师傅逼迫,自己逼迫着自己日学日省,倒比师傅还凶,非如此不能成才。”
惜渊央告道:“渊儿也想像父亲一样,将来做个有本事的大英雄,只是想要一位和蔼些,讲书就像方才父亲给我讲的故事一样有趣,永远听不够的师傅。”
沈冲天被言语触动,放下儿子,前眺远方,凝神思虑一时,略俯身问道:“师傅教授你的本事足令你做个逍遥神仙,再添上母亲的本事,将使你立于三界不败之地,可若想平稳渡过所有阴诡变迁,这些远远不够。由父亲来做渊儿的师傅,我的渊儿可愿意?”
惜渊尚小,哪里听得懂父亲话中意,更加不明白父亲苦心,只知父亲答应下自己,欢喜点头不止,忽又低声道:“父亲总不在家。”
沈冲天霎时立眉,转身向下面严厉训斥道:“你们瞧他唯唯诺诺的样子,都是平日你们骄纵的,整日带着游嬉懈怠,会跑会跳认识两个字就夸成举世无双的样,注定将来废物一个。等我闲下心来,先教导他,再收拾你们,一个也跑不了。传话下去,明日我带小公子出门去迢山围猎,训练小公子胆识,全都下去,别让我看在眼睛里,我要单独教导小公子。”
身后所有侍从立时跑个干净。惜渊胆小,赶紧央求:“父亲,我不要你教我了,千万别骂我,也别告诉母亲和师傅,好不好?”
沈冲天待周围无他人,又转换过神色,和言缓语道:“好孩子,我怎会骂你。父亲问你,若有兄姊在身边教导陪伴,纵使父亲与母亲无暇顾及,是否你也会开心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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