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里诺亦笑：“我还有些自知之明，不敢说追赶之语，少添些笑话吧。”至此两人渐将话说开，神色姿势都慢慢放松下来。
百里诺歪头一手托腮，转睛指示外面，问道：“听宝儿及惜墨贤妻都提起过，当年白鹿秘神也曾率大军从外面这片戈壁的西北沿横跨征战两地，请问白鹿秘神，可知这茫茫戈壁怎么来的？”
沈冲天道：“这称呼累赘又矫情，我不喜欢，仍旧直呼‘你、我’便是。这跟你说的怪异事有关？”
百里诺讲述道：“是。我到此地后听到一则故事，说昆仑曾有红狐、黑犀、黄麒麟、白孔雀四色得道灵物。他们在昆仑山脚下替昆仑主人把守门户，虽无仙箓，可道行声名远胜仙家，可惜一贯倚势凌人，作害一方，多少上昆仑访道的仙家、凡人受其误导走向歧途，害了无辜命。天庭却每每投鼠忌器，只好忍气吞声，更助长其嚣张气焰。”
“后来有一位老神终被激怒，引三界九州大火毁了这一方水土，又碎昆仑山一角化作万里黄沙，设下法阵将他们困在中间。据说这流沙本相为土石，流动似水，炎似火，肃杀似金，质轻升类木，白日至阳，夜晚至阴，五行俱全，阴阳交互，互为攻守交合，无有破绽，为存世第一阵。那边的主人见不可挽回，动用山海之变将自己隔阻在西海外，彻底舍了他们四个。多年过去，四妖及其属僚想必也繁衍出大队子孙，只是出不来。”
“历任驻守仙家并我的前任小金鸢均止步戈壁外沿，仙家不入，精怪不出，本来一向相安无事。直到一日，上古血脉中出了名的逆子叛臣，他的精怪叛军与冷月影先前那位秘神所率的天兵先后深入戈壁腹地，听活着出来的天庭将士讲，那场厮杀惊动戈壁妖邪，激荡出红、黑、黄三色邪雾。三色妖邪大兴正义之师，协助天庭绞杀了叛军，战况之惨烈不能形容，最终叛军被全歼，只跑了贼首。自那之后，戈壁又恢复平静。”
“谁知就在前日，戈壁中忽然变天，黑绛浓烟笼罩整片戈壁，里面的杀声惨叫声直传到府里。待气象平稳，黑烟散尽，我才敢带领手下冒死进戈壁。你猜我看见什么？戈壁正中黄沙之上突兀出现一片漆黑乱石林。乱石从胳膊粗细到房屋般宽大的都有，遍身孔洞沟壑，多半躺倒，百里有余。就在这些乱石上遍插妖邪尸首，完整的，也有零碎的，从衣着上分辨，确是红黑黄三色。至此，你可能听出其中蹊跷，最先的故事中提到的白孔雀忽而不见了。”
沈冲天听百里诺最先提到白孔雀，心中难免一惊，此时反倒镇定下来，故意道：“既是故事，谁辨真假。”
百里诺盯着沈冲天，诘问道：“以你的记性悟性，当真不识旧事中的叛军贼首、老神血脉？”
沈冲天反问道：“与前日戈壁乱象有关联，亦或与妖邪究竟几色有关联？”
百里诺被逗笑，无奈道：“问得好！戈壁三妖倾覆，周围不见功法痕迹，查询不到任何踪影，可与当年事、当年人有关，也可与西海沸腾有关，也可都无关，死的又是被弃多年无人问津的妖邪，因此可大可小，可有可无。我若上奏天庭，陛下也会嫌我多事，顶多报一个妖邪内讧，至于三个还是四个，只要不出来祸害三界，谁会认真去数，白鹿秘神想必就是此意。”
沈冲天含笑不答。
两个人谈得起兴，外面忽报进来：“白鹿秘神的手下来寻白鹿秘神。”
沈冲天又一次起身告辞，百里诺也跟着起来，见沈冲天无意留下，只好送他向外走，送到门口时，忽低声道：“我这些年与妖邪打交道，也积攒下几分见识，这些妖邪不会无缘无故协助天庭，捉拿什么叛军。曾与你我两次同游君仙界的那位公子身前有旧伤，就在肺心，稍用力震触会咳血，我只是听说，你与他相交日久，必定见过。能如此重伤老神血脉，且万般医治无效的功法，惟有来自古神古妖。这两件事你可细思。”
说着，两人已走至台阶下，百里诺恭敬作揖道：“白鹿秘神一路走好，百里诺有要事在身，恕难远送。”
沈冲天望着满院子窜竹笋一般的家将、府丁、各色杂役，微咧一咧嘴角，大步离开。
惜宝牵着烈焰马等在外面，见到沈冲天，赶紧迎了上去，关心问道：“义父此去可还好？”
沈冲天只管大步朝前走，离开待转过两道弯路再望不见西经略神府，西经略神府的人也望不见他俩，这才停下脚步，问道：“哪里可寻一隐静处？”
惜宝歪头将三界想了一圈，回答道：“义父觉得我从前那府邸如何？”
沈冲天扭头问道：“被查封了？”
惜宝羞惭满面道：“是。陛下曾言，朝廷务必公事公办，堵一堵诸仙的嘴，过不许久借功劳擢迁我回去，谁知一耽搁至如今。当初一出事，芨儿就被他父亲带走，里面人也遣发了，只剩空宅。不过这里到底是仙家世界，纵使宅院荒废，却不破败肮脏，不委屈你老。”
沈冲天边听边点头，转脸见义子落寞神色，安慰道：“放心，终有一日，是你的都会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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