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天台原址上的大坑与沈冲天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。陷坑四周高起垒土覆上茂盛草木,掩盖外沿,立于平地上,若非临近坑沿谁知这里有个无底大坑,反倒是西面似新翻耕一般,推土倒山,开出一条二百余丈宽的通路,直向大坑深处,至暗再望不见。
文惜宝与沈冲天并肩站在大陷坑外沿,小心翼翼探头朝里望,提心吊胆问道:“义父,这里若真是被那条虫豸所毁,为何陛下只字未提,也不见本地官吏上奏处置?”
沈冲天四下观察,淡淡回应道:“下面的圜回境与虫豸都是上古遗存,当今动它们不好,不动也不好,好容易对掐起来,不来观战已是善良。你我放心进去,不论捡哪个回来都是大功劳。”
话虽如此,沈冲天并未带领义子沿着新造就的大路顺势而下,而是循循诱导道:“务必放空心境,然后想着一件最渴求而不能得之事,所有不伦无理、离经叛道、乃至杀头灭族都无所谓,反正在你心中,别人不知晓,不必顾忌别人,其余便什么都不要听、不要管,惟此便能进圜回境。”
文惜宝听话,深深换了一口气,沉淀气息,盯着沈冲天的脸,心中逐渐浮现出那些不能得不能到之事,眼瞧着对面人形逐渐模糊起来,心里也跟着迷糊。待终于如梦惊醒,惜宝睁开昏朦双眼,周边早换了景象。沈冲天仍在他身边,也四下打量着,圜回境曾经的丘舍村庄尽数被毁,倒塌一地残砖碎瓦,田野尽被践踏,鸡犬声不闻,人影一个也不见。惜宝不禁满心戚惶道:“有房舍却无人,地上不见血,也不见焦土霹雳,看来这怪物喜生吞,一旦争斗起来,我们或可有一线生机。”
沈冲天则忧心忡忡道:“残局不见收拾,恐怕这里主人已遭了不测,你我先去他住处探查。”
惜宝点头答应着,忽然一抬头,被眼前景象吸引住,顺势一拉身旁沈冲天衣袖,手向上指示着:“义父快看!”
沈冲天以为那只大虫豸到来,急忙抬头寻找同时心中快速思索躲避之法,却见天空平白多出一个巨大的漆黑不见底的窟窿,足足有旁边太阳的十来个大,窟窿中央延伸出无数裂隙,最宽的两条径直将天空豁分两半,许多散碎边角似碎绸朝地上垂下来,太阳如画上去的一般,居然毫不受影响,仍旧灼灼逼人。
惜宝则盯住天空,好奇咋舌道:“定是那东西进来的路径。幸好咱两个没走那条路,否则凭空掉下来摔得绝对够疼。小时常听故事中讲天如幕帐,这里的天还真是布做的不成?”
沈冲天见惯不怪,简单解释道:“这是鼓皮。别看他了,跟我去寻找此地主人。”带领惜宝寻上大路,向驿店方向前进。
父子两个一路上小心翼翼,生怕遇到大虫豸,终到驿店,沈冲天欲沉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,驿店也被毁了。这里较外面村舍更为惨烈稀碎,仍旧没有人影,没有血渍,不见焦土,寂静瘆人。文惜宝询问似的看着沈冲天,沈冲天则边一处一处寻找边高声呼道:“单奴,允过兄长!”
接连转了几圈,沈冲天携文惜宝又回到破烂大堂下,他这才听到倒塌的柜台后幽幽飘出极细微的一声:“沈弟……”
沈冲天见搜寻几回的大堂忽传出声音,立时朝文惜宝使个眼色,两人撤出兵器小心翼翼从两侧缓慢靠近。转过柜台,眼看惜宝手中宝剑已高举,正要落下去,沈冲天看清楚地上人,赶忙止住,唤道:“允过兄长。”
允过肌肤苍白如纸,神采全无,似被抽干浑身肌骨一般,软塌塌扁趴趴半瘫地上,见到沈冲天,他努尽一身气力抬起一只手臂,攒着气力费劲道:“抱歉,我方才以为冒充那个又来。”
沈冲天蹲跪在他身边,安抚道:“不妨事。怎么只剩兄长一个,单奴可还好?”
允过哀叹着朝身旁一丢眼神,沈冲天顺着他眼光注意到一条手臂长的皙白木槌,顿时明白,痛心道:“我来迟了。兄长可知祸害去了哪里?”
允过只道:“小心。”
沈冲天赶紧回应:“弟明白。”
允过吃力一挥手臂:“白凤。”
沈冲天立时呆住,惊诧允过在这样紧要关头忽然吐出这话,与文惜宝在允过两侧面面相觑。
允过艰难将手搭上沈冲天胸膛,沈冲天赶忙俯下身子,就听允过勉强吐出几个字:“好胜、噬人,远离,找主人。”吐尽最后一口气,他荡悠悠瘫了下去,只剩一副皮囊空口袋。
文惜宝在一旁目睹一切,疑惑问道:“这人说没说那畜生在哪?”
沈冲天尚未及答话,外面骤起隆隆洪水过境声伴随震天动地从远至近而来,立时截住他的思绪。沈冲天与文惜宝赶紧起身迎了出去,只见日光映照下,一道宽阔银白河水冲泄而至,细看竟是遍身鳞甲,那条大虫豸果然现身了。
虫豸没有腿脚,头颈身不分,难为它辨得清方向,毫不犹豫一路冲撞着朝他俩过来。沈冲天担心惜宝害怕,安抚道:“咱两个进来这么久都没碰上它,这东西也分得清敌我,八成是察觉出允过说话透露的精气,这才寻上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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