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帝本来听沈冲天说得满口热闹,正想着他后面还能道出何等辞令,谁知轻飘飘一句话荐出无毒。天帝也是近些日子在无尘天尊的奏报中,才得知有此一人,之前大家只知何真长子,代替何真行东经略神之事的无怨,无人提及过他。天帝顿生好奇,心中掂量一番轻重缓急,向旁边仙侍吩咐一声。
仙侍领命,朝下高声唤道:“哪个是无毒,请上前。”
无毒听命走到队伍最前,紧挨着冷月影跪在队伍之外,低头不语。
天帝见他身形伟岸,举止利落,面庞干净,眸中纯粹透彻少心事,先就生出几分满意,再看他一身半旧素身青布袍,檀香色宫绦,未戴冠巾,只一支素银祥云笄绾住全部头发,在冷月影身边愈发显得单薄可怜。天帝凝视无毒一身青袍,恍惚勾起心中往事,遂问道:“大战之前你做什么?”
无毒老实回答:“远离家人,独居云游,边修行,边收敛无主无归处的亡魂散魄,替他们写些伸冤状纸,引他们寻归路,顺利渡忘川。”
天帝继续问道:“可是这些孤魂既没钱又无香火,你靠着什么过活,还是向你哥哥或是妻子讨要俸禄?”
无毒坦然应道:“我春采松花和百花,夏秋收集蕈子、竹实、柏实,冬日就靠前面晒的干货并调息存气守神。”
天帝试探道:“凡间中原曾有百余年狼烟四起,听说有个仙家青年四处收集亡魂,要挟地府,可是你?”
无毒不慌不忙道:“我收集亡魂是真,却从未借此要挟过谁,只是看他们欲留不得,欲走无门,因此替他们收拾尸骨,引他们自寻归途而已。”
天帝问道:“谁让你这样做的?”
无毒摇头:“无人指引。凡间战事起,小人的侄女芨儿找到小人,想我带她做一番大事业。我告诫她,莫要搅扰凡间是非,莫要贪婪,带着她一如平常所为,以微薄之力替天下寻些安宁罢了。直至接到陛下诏令,我这才送侄女回家乡,自己奔赴沙场。”
天帝忍不住赞许道:“好一个‘替天下寻安宁’!不图善,则善莫大焉;不求利,利何其深远。你的所作所为,方是我仙家子弟典范。你做得极好,沈冲天举荐得极好。你的家中眼时有一位经略神,一位代经略神,只有你,莫说出仕,连正式的仙箓都没有,可朕还是欲将你直接擢升为东方之主,接替无尘天尊,你敢不敢做?”
无毒波澜不惊道;“陛下赏识,小人自当遵从。只是小人可否得寸进尺一回?”
天帝含笑道:“你说吧。”
无毒动容:“小人想全家团圆。”
天帝收敛神色道:“朕问你几桩旧事,小灾星沈冲天敢当着众将士和朕举荐你,必是有些因缘,你和你的家人最早见他是在何时?”
无毒见天帝话锋急转,一时吃不准,只好小心作答:“因叛军作乱,父母带着我与其他三位经略神及先秘神齐聚南经略神府。就在那二年,冲弟大概是初成年的样子,上南经略神府登门寻亲,我们与他在南经略神府大门口匆匆一面是为初见,只见大概模样,一句话未说。冲弟体弱且无修为依傍,第一晚便因水土不服大病一场,直到一个多月之后才得见他第二面。他身体痊愈,在府中各处请安问询,走至母亲所居院落,我俩才正式相见。此前只听说长辈间提起他满月时的事故,除去满月宴席上,冲弟后来模样,谁也没真见过。”
天帝道:“这就是了。沈冲天性情细致古怪,行为无拘束,牙尖齿利,又背负着‘灾星’之说,其实算不得良友。你的父亲与母亲有子女三个,单留你在身边,既是因着你年岁最小,也是疼惜幺儿,却为何偏偏舍得你与这样人交往,竟毫不担心你被他带偏了?”
无毒辩解道:“小人也曾听父母提起‘灾星’卜言。彼时冲弟年幼,毫无修为,又一心流连凡间,大家对此也未着意。其实冲弟性情极安稳,平素言语不多,博学广闻,倒是个好伙伴。与冲弟交往还是母亲提出的,母亲只说我与冲弟俱年少,可一处作伴讨论修为进益,莫要淘气。倒是父亲初始见冲弟,总面带忧色,后来也慢慢展颜,与冲弟渐熟络。父亲性情开朗,相较母亲及其他长辈,与冲弟相处更易,更为融洽。”
天帝见问出关键,使神力一掌排在前面栏杆上,“嘭”一声震动军营,咬牙切齿道:“果不其然!”
底下霎时死寂一片。无毒再料不到他家中与一桩前尘旧案牵扯上,更加不知沈冲天早造下谣言,只偷偷纳罕,不知哪句说错。
天帝俯瞰众仙,沉淀几口气息,开言道:“无毒听封。尔战功卓着,素俱善心,为仙家典范,宜张其功勋,使仙界天庭皆知行之所之所止。敕封无毒为东方之主,接替无尘之位,统领东海、海外列山、列岛。东海外诸仙家、黎民今日起以无毒为尊、为众首,听其号令。无毒,今日起,你代朕统领东方,传朕及天庭旨意,广布海外,约束诸仙,教化黎民。其妻小金鸢听旨,无毒年纪尚轻,经验不足,且身边少教化之人,尔即刻起卸任西经略神之职,随夫前往东方,以尔经验辅佐丈夫,不得有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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