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踌躇着,递来一方陈旧的木匣,无比沉甸。
她抬手接过,掀开褪色的匣盖,粗略看了看,只一瞬,递还回去。
少年未接,眸光定定看着她。
她并未长久僵持,转而放置一旁,眸色微变,似带有愠怒。
“那日……”
少年踌躇开口,细看着她的脸色,有些许迟疑。
少年主动提及那晚之事,无疑触及了她不愿触碰的底线。
“忘了吧!”
她淡淡道,仿若释然般,满不在意。
“那些,若是为了平息、弥补,大可不必。”
她微抬眸,瞥了瞥一旁的木匣。
“只怕,也不够抵,远难及我自身的身价。”
末了,她又添了一句,语气不明,眸光微冷。
“你,只管出价,余下的,我可以攒,他日必定补上。”
少年小声道,暗自留意着她脸色的突转。
她闻声愣了愣,忽而笑了,笑里极为讽刺。
“那便待攒够了,再提及。”
“眼下的无实所言,不过空谈。”
她哑声道,眸光迷离,极为淡然。
她躺下身去,顺势合上眼,俨然不愿过多谈及那晚之事。
倾尽全数身家,只为换取一女子的一宿。
极为荒唐、奢淫,又极尽可笑。
仿若她是那花街柳巷里,人尽可夫的风尘女,不过一响贪欢。
她尚能接受他是酒后冲动使然,而非眼下赤裸裸的羞辱、作践。
她也从未想过,他会以如此轻浮的行径,去抚平先前之事。
“明面上的善心,是为了暗地里给她积德。”
“期盼终有一日,她也能被好心人救下、善待。”
“是吗?”
她主动问及,心下却是了然。
那是第一次,她当面主动提及少年心间之人。
气氛陡然骤降,几近冰点,她丝毫无惧。
“……”
少年并未出声,仿若有意避及。
“……”
她也未再开口,沉默至极。
良久,她淡淡道,未有半分迟疑。
“送我出宫吧!”
她平缓开口,俨然去意已决。
“现下。”
说罢,撑坐起身,越过走神的少年离去,走得决绝。
她毫不留恋现下的一切,自也没有理由再留下。
她早已厌倦了那样的日子,也无须再委身。
她知晓,少年明日也会离开宁国,紧跟太后的随行车马。
却并未主动言及,面上仿若毫不知情。
冷清的宫门处,经由少年一番打点,两人平安出了宫门。
嗅着鼻息间久违的自由气息,她放肆大笑,明媚又恣意、张扬。
少年目光紧随着她的身影,未有半分偏移。
临走之时,少年将吃食、木匣、狐裘递与她,她并未伸手去接。
与他相关之物,于她而言,是枷锁、是束缚,她皆不愿留身。
“你,未免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她淡淡道,笑着转身,转而迈步离去。
身影洒脱,步履决绝。
少年的目光紧随着她,她未曾回头。
迎着浅淡的光辉,缓步徐行。
少年不多时跟了上来,却被她轻易甩离。
自此,她们再未见过。
她生做妖身,缱绻人情,本是苦果,何谈善终。
不执着,便是幸。
不被束住手脚,自由无拘,便是最好的归属。
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,适用于万物。
飘远的思绪就此止住,顷刻回归于当下。
“言安,你可曾有过片刻的后悔?”
她顿了顿步子,眺望远方的云彩。
言语间透着无尽的怅然,在极力的掩饰下,尤为云淡风轻,仿佛面上早已释然。
身后的响动渐缓,长久无人回话,转而陷入死寂。
那年,宁国宫中。
他本可以留下,却从未有过迟疑之心。
他本可言明离意,却从未有一刻提起。
他本可佯装醉酒,以不记事为由,无声揭过先前之事。
却要主动提起,以全数身家平息。
她想,她已然明了。
她早该明白的。
三两次缄口不言,无不是无声的规避,下意识的逃脱。
可笑啊!
深陷其中,无法抽离之人,从始至终,只她一人。
那些不堪的过往,也只困住了她一人。
空浮大梦,皆不及此番,当真可笑至极!
寒意遍布周身,使得人望而生畏,滋生苦寒。
她微磕眼睑,顷刻,恢复如常。
脚下悄然提速,倩影生尘,轻易将人甩离。
她独自折返寝居,心头事起,彻夜辗转难眠。
天色泛白之时,堪堪入眠。
只一两时辰,便自觉起了身,一番轻简洗漱,转而孤身踏足长明宫。
规矩候于清冷、空寂的偏殿外,静待尚酣睡的小人儿转醒,照复轮往。
日子过得极快,稍纵即逝,转眼间,已足半数月。
司然隐隐为和亲之事忧心,唯恐日后因共侍一夫之事,与啊姐之间生有嫌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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